深山之中,住的人已经不多了。
年轻人受不了山里的贫乏与寂寞,大多已经离开。
只有一些故土难离的老年人还在这里生活。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不知多少年了。
曹平,男,63岁,多年的劳作使他看起来似乎更老一些。
耕种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之余,他偶尔进山采些药材,卖到山外,补贴家用。
天长日久,周围的山都走遍了,已经没有多少药材可采。
他决定再往山里走,也许会有新收获。
一大早,跟老伴打了声招呼,他朝着深山进发了。
他一直往前走,熟悉的羊肠小路慢慢消失不见了。
再往前走,已经没有路,他爬上山坡,进入幽暗的森林。
脚下的落叶已积攒很久,每一步,都会陷到小腿,底下是已腐烂且散发着异味的汁水。
鞋和裤腿已经湿漉漉,他顾不得许多,手脚并用,全力往上爬。
“吭哧吭哧”的粗气声,回荡在幽静的森林里。
曹平爬到一处稍微平整干燥的地面,决定休息一下。
这时,他才顾得上看看周围的环境。
自己爬上来的路,因为落叶的缘故,已不可见,只有瞪大眼睛,才能依稀分辨出爬过的痕迹。
他有了一丝不安。
树木高大繁密,难得有阳光能照下来,他只能大致猜测,已近正午。
似乎有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出来。
往上,还有很长的坡要爬。
森林里,再次响起“吭哧吭哧”的粗气声,还有爬过枯枝烂叶时的咯吱声。
马上就要到顶了,曹永平身子一抖,定住不动了。
他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这里太安静了。
除了自己发出的声音,再没有其他声音,一片死寂。
那些烦人的虫子哪去了?那些欢快鸟儿哪去了?风吹的声音哪去了?
曹平一动不动,此刻,他的呼吸声显得异常刺耳。
这里不对劲!
向下看时,来路已不可见,每条路都是自己爬上来的路。
他有点慌张。
转念一想,自己在大山里过了大半辈子,有什么可怕的!
他爬到了山顶。
“怪球事!”他小声嘀咕着。
说话声把他自己吓了一跳,实在是太安静了。
山顶不大,古老高大的树木密密麻麻。
他又发现了一件怪事。
除了没有声音,这里的地面上没有任何花草。
他踢开落叶,地面上只有黑乎乎潮湿的泥土,连常见的蚂蚁都没有一只。
没有花草,没有动物,没有声音,没有生机。
他彻底慌了。
这里太不对劲了!
他在密林中转了不知多少圈,方向完全分辨不清了。
急促的呼吸声格外刺耳,他害怕声音,又渴望声音。
前方有人影一闪,消失在了粗大的树木后。
顾不上想这里怎么还有其他人,他匆忙追了过去。
一脚深,一脚浅,还摔了两跤。终于看到人影了。
他大喊:“哎!老乡!等等!”
那人缓缓的站住了。
曹平有点不好意思的问道:“老乡,这哪有下山的路?我好像迷路了。”
常年住在山里的人竟然在山里迷路了。
那人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慢慢抬起胳膊,往左边指了指。
曹平很奇怪,现在天气并不冷,那人却穿着一身厚厚的衣服。
毛茸茸的长靴,毛茸茸的裤子,毛茸茸的大衣,毛茸茸的帽子,还有毛茸茸的围巾。
见那人给自己指了方向,曹平赶忙道谢,转身往左边走去。
他边走边回头看,只是一转身的工夫,那人已不见了。
他摇了摇头,吐了口唾沫,嘀咕道:“确实怪球!”
在左边转了几圈,还是找不到下山的路。
那个怪人到底认不认识路?
他嘴里小声的骂着,骂天骂地,骂山骂树,骂自己,骂那个怪人。
一眨眼,那人突然又出现在前面了,不急不慢的走着。
曹平心里有点怕那个人了。
他悄悄跟在那人的后面,看他往哪里去。
那人也没有方向,只是在树林里转圈,一直没有发现身后的曹永平。
曹平按捺不住,急步追了上去。
那人慢腾腾的走着,没有回头。
曹平追到那人身后,伸手用力扳了一下他的肩膀,嘴里说着:“老乡!你指的路不对啊,根本下不去山!”
那人猛的回头,抬起手指着曹平,高声尖叫道:“没有路!你就不要走了!”
天色已经看不太清了。
曹永平被那人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
他瞪大了眼睛。
那人眼里似乎有一抹红光。
围巾被曹永平扯了下来,露出了一张毛茸茸的脸!
那绝对不是人脸!
尖尖的鼻子,尖尖的嘴,几道胡子直直的长向两边,深陷的眼窝,满脸的毛发!
“你就不要走了!你就不要走了!”那东西尖叫着,步步逼近。
一股难以形容的腥臭味扑面而来。
曹平“嗷”的一声,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睁开了眼睛。
天亮了,他在树林里躺了一晚。
四周有无数的虫子在叫,树上有不知名的鸟儿在叫,风吹过,树叶哗哗作响。
一只蚂蚁爬到了曹平的鼻子上,他闻到了花草的清香。
森林活过来了!
他猛地爬起来。
下上的路就在眼前,他跌跌撞撞连滚带爬的下山了。
从此以后,曹平再也没有进山采药。
至于他遇到的到底是人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他永远都想不通。
“怪球事太多!老子不去了!”他对那些邀请他一起进山采药的乡民们说道。
这件事,他没有对任何人说起,只有在没人注意的时候,用敬畏的眼神看向那幽暗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