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一缕带着暖意的阳光,从太阳出发,经过大概8分20秒的时间,穿过无数重障碍,像一把利剑似的,照射在地球万物之上,世界随之一亮。持续的光热输出,让寒冷退却,让雾气消失。
照在人的脸上,就像小孩胖胖的小手在抚摸着你。照在你冬日的棉服上,衣服像是海绵似的,贪婪吮吸着阳光的热量和味道。照在门前树梢上站着的喜鹊身上,那尾巴就像不小心,蘸了一下金水。照在门口红色的拱门上,拱门显得更加高大显眼。照在大门口红色的对联上,红纸黑字就像被阳光塑封,变得更加鲜艳分明。照在迎亲车队的玻璃上,玻璃将光反射,折射,一缕彩色的光谱在你眼前棱角分明,紫红色的喜字,像是着火了一般更加明亮。照在巷子里,路面上印着斑驳的光斑。照进孙二蛋家的大厅里,舞台上上光斑点点,就像阳光也来装点,凑热闹,将墙上鼓瑟和鸣,秦晋之好的八个大字,照地发着金光。大红色的织锦,粉红色的帷幔,都像镀上了一层金色。照在红色的地毯上,地毯就像洒了一层碎钻。照得相俸们的胡子,眉毛上也镀上了金色,一眨眼,胡子一抖,就像有金点子掉下来。照的炉子上的铝壶都变成了镀金的,包括炉子。阳光照在绿色的墙裙上,就像照在村外的麦地上一样……
阳光带着温热,在这冬日的早上,就像带来了希望和力量,带来了祥和喜庆,带来了好日子的兆头,带来了未来的光明前景,把一所西北普通的农家小平房笼罩在结婚大喜的浓浓氛围里,喜上加喜,金光耀眼,属于老孙家的大喜事,拉开了一天的序幕。
孙二蛋看着眼前的一切,就像还没睡醒似的,可人来人往,脚步匆匆,人头攒动,吆喝呐喊的繁忙景象,让你不得不相信,眼前正在上演这一出大戏,而这出大戏的主角之一还是他呢。
孙二蛋不由得咧嘴笑了起来,就像一缕阳光穿透胸前的衣服和皮肉,轻轻漾在心尖上。心房的门窗,由一双纤细的双手,将其缓缓推开,迎接着阳光带来的一切。感动,兴奋,激动,柔柔的,缓缓地,轻轻的,薄纱一般,帷幔一般,微风抚柳一般,裙角飞扬一般,甜蜜的,芬芳的,醇香的,清甜的,可口的,雪白的,鲜红的,橘黄的,深蓝的,粉红的,深紫的……心花怒放,世界向自己打开,并且冲过来拥抱他。
情绪一会儿像是奔腾而下的大河,倾泻而下,一会儿又像幽深的湖水,波澜不惊,一会儿又像是深林的潺潺小溪,淙淙轻响,一会儿又像是春露甘霖,润物细无声。
孙二蛋终于理解了,为什么结婚对一个男人来说,被称作大喜的日子。无疑,心中的喜悦,早已超出了平时的小喜,暗喜,窃喜和欢喜等等,就像喜字变成了一座山,现在你站在山顶,意气风发,一览众山小。喜极生悲,估计就是没站稳,掉了下来的意思吧!
孙二蛋笑笑,往大门口一边站了站,反正此刻也没他什么事,晒晒太阳,暖和暖和,看着家里人来人往,忙碌的样子,就像在看大型舞台剧《孙二蛋结婚记》上演前,幕后人员在忙碌着准备舞台道具,灯光摄影似的。
四嫂拿着话筒站在舞台中间,四堂哥在舞台下调试机器,拧着旋钮,让四嫂时不时地对着话筒喂喂喂地喊上两句,又嫌她只会喂喂喂,便喊着,你能不能说上一句完整的话,就知道喂喂喂,你喂猪呢。四堂哥发火了,牛脾气上来了。四嫂瞪了他一眼,拿着话筒,微微一笑,像是主持广播似的,对着话筒说,尊敬的各位来宾,尊敬的各位亲朋好友,大家早上好。四堂哥嘿嘿笑着说,这不就对了,好啦,好啦。四嫂放下话筒,又瞪了他一眼。四堂哥故意挑衅地说,你再瞪一下,想挨打啦。
六十哥、七十哥和忙娃哥,站在旁边看着两人调试设备。四堂哥故意做给他们看的。
六十哥故意不紧不慢地开玩笑说:老四,老四,对啦,对啦,再不要演啦,装得这么凶能咋,一时到没人处,噗通一下可给人家跪的平平地,图啥哩。
说完,几个人呵呵直笑。
四堂哥故作生气的样子,一边收拾着手里的电线,一边说: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忙娃哥哈哈笑着说:你这是老鼠喝醉了,翻天呀,拿着砖寻猫惹事哩,
七十哥笑着说:你都不要管,老四你胆大,有本事你再喊叫两句。把你能行的,人家连你理都不理就走了,看着人家后背你硬气啦,你有本事,你当面说,那才叫牛皮。
四堂哥笑着说:二蛋结婚大喜的日子,今个就不跟她计较啦,搁到平时,这属于业务失误,伙计骂她都是轻的。
六十哥笑着说:快对啦,天本来晴晴地,叫你一时吹得阴下了,你再多吹两句,估计一时就下雪呀!
说完,转头看着站在门口的二蛋,故意嬉笑着说:二蛋呀,你说你四哥,敢跟你四嫂开火不。
二蛋嘿嘿一笑,就是不开口说话。
六十哥笑着说:你看你二蛋,光那一笑,不说话,啥意思你知道了不。
说完,几个人又呵呵直笑。
六十哥继续跟孙二蛋开玩笑地说:二蛋,你敢在你媳妇面前大声说话不。
二蛋微微一笑说:这有啥不敢的。
赵文武,王五六和李科一看这边人都围着六十哥,就知道这边肯定热闹,正在说笑呢,几个人就迅速围了过来。
赵文武笑着说:六十哥,得是给二蛋上课哩,上一回订婚的时候,你讲课讲了一半跑了,是不是趁着二蛋结婚前,把课给二蛋补齐。
六十哥被赵文武说的哈哈笑了起来说:老赵,我发现你现在越来越像溜光锤锤啦。
李科在一边笑着说:还像啥嘛,本来就是溜光锤锤。
赵文武转过头故意瞪了一眼李科,说:你瓜锤子知道啥,你现在是过来人啦,你不得把你知道的,跟二蛋普及一下。再说啦,六十哥给你上课的时候,你看你听得那认真地样子,你把你那怂式子忘啦。流程你懂了,你天天黑来,跟你媳妇走一遍流程,然后美美地睡了。
七十哥哈哈笑着说:流程,哈哈……流程,这词用得好。
说完,全部人哈哈大笑。
六十哥勉强止住笑,说道:老赵,哥的班你能接啦。
赵文武笑着说:咦,你说得迟了,大总管现在着重培养我哩,我准备接大总管的班哩。说正经的,你给咱二蛋把剩下的课补齐,我伙计今黑可要洞房花烛夜哩,哈哈……
六十哥立即一本正经的说:二蛋,哥还真的有个事要问你哩,你把你媳妇带到厦门去啦,这都过去多半年的时间啦,我咋没听八婶跟八叔说过要抱孙子的事。
忙娃哥笑着说:估计是刚订婚,二蛋媳妇还害怕哩,不准二蛋走流程。
说完,一圈人哈哈直笑。
孙二蛋也跟着笑着眼泪花子在眼睛里打转,虽然这些话听起来有点不好听,显得低俗,但乡村里这种玩笑,遍地皆是,尤其在二蛋准备结婚的今天。但说白了,男女之间的结合,尤其在乡村来说,生育是第一大要事,传宗接代,繁衍后人,是女性的光荣,是一个母亲一辈子最大的奉献。结婚、生孩子、养家,在农村人的眼里,就跟春天的羊生羊羔,牛生牛羔,苹果开花结果,梨子开花结果一样,是大自然的规律,是人类繁衍至今的法则存在。所以,孙二蛋并不排斥抵触这些年轻小伙子私底下说的那些玩笑话。
就在大家都等着孙二蛋开口的时候,大堂哥走了过来。六十哥看着,赶紧小声地喊着:散开,散开,老大过来了,老大过来了,老大一看这么多人围在一起,没人干活,非收拾咱。
刚说完,人群还没来得及散开,就听大堂哥喊道:你几个,活干完了没有,围到那一块儿。老赵,柯子,五六,六十,七十,七十你不用,你今个有大事哩,你几个,准备端盘,出菜,早早把饭一吃,开始忙活。
说完,几个人赶紧放下手里的杯子,往后厨走去。大堂哥开始安排相俸们准备支桌子,摆板凳,马上要吃早饭啦。
大堂哥让孙二蛋把老榕和阿毛找见,让准备吃饭。
孙二蛋走到新房里,看了看床上,不见人,转身出屋,往后厨走去。走到后院,看见两个人正站在后院太阳底下,一起看着厨师在忙活着烹炒煎炸,看得津津有味,还时不时地和厨师交流两句。
孙二蛋走过去跟两人打了声招呼。
老榕看着孙二蛋的样子,赶紧掏出手机,说是要拍几张照片,更新一下QQ空间,让朋友们都看一看孙二蛋结婚的样子。
阿毛笑着说:你们关中农村人结婚真热闹,估计半个村子的人都来了吧!
老榕笑着说:一整个村子都来了。
孙二蛋笑着说:我们这儿的红白喜事,就是这么过得。请相俸,必需一家一个人,像左邻右舍和对门,不用说,除了孩子,全家大人都得来帮忙。
老榕笑着说:远亲不如近邻,在你们这儿体现得淋漓尽致。
孙二蛋说:我一直都在猜想为什么会这样,后来我才想明白。原来的人日子过得苦,家家都穷,生存艰难,碰到红白喜事这种大事,单靠一个家庭,或者同姓人,估计应付不了,办不下来,只能相互帮忙,出钱出力,像份子钱,那就是一种变相的借钱给你应急,一种类似信用和保险的作用。只有这样,大家才能度过一个人一辈子的几道坎和人生大关。
老榕笑着说:你这样说,也挺有道理的。
孙二蛋笑笑说:我是读费孝通的《乡土中国》,思考来的。
阿毛和老榕点点头。
三个人看着眼前的忙碌景象,不由得开始各自联想起来。
孙二蛋嘱咐两人不要乱跑,马上就要吃饭了,就往前面走去。
八婶和大嫂开始布置靠在墙边的天地桌,摆正先人照片,摆上两盘水果和一包副食,再点上一对红色的蜡烛,转身找孙二蛋。
孙二蛋赶紧走了过去,八婶让他抽出五支香,点燃,作揖磕头,给先人敬香。
完了,然后再给门后的土地爷,厨房的灶神爷,磕头敬香,这才算完了,让他自由活动。
他走到新房门前时,看见三嫂和五嫂还有两个表姐,堂姐,在帮他收拾房间。新床铺好,被子叠好,枕头摞好,一对毛绒的玩偶熊,摆在中间。擦桌子,茶几,扫地,开始给衣柜,梳妆台,床头贴上大红的喜字。表姐和堂姐第一次进来婚房,一边干活,一边笑着议论他和晓婷的婚纱照,不断地夸赞着晓婷漂亮,二蛋帅气。
八点多,准备开饭前,大堂哥让孙二蛋去请刚娃叔。刚娃叔今天不是相俸,不能主动来,得新郎亲自去请。孙二蛋小跑到刚娃叔家,刚娃叔一看,就笑着说,走走走,说完,走出家门,和孙二蛋一起大步流星地走回家。
到了家门口,刚一进家门,就被孙二蛋五伯一把拉住,笑着说,大功臣来了,赶紧坐。其他老孙家的人也都开始和刚娃叔打招呼,说着感激和感恩的话。一些年轻人,和刚娃叔平辈的,难免的要开玩笑,耍闹,敬烟的敬烟,倒茶的倒茶。
有相俸喊着,刚娃叔,你才是的,人家一请你就来了,哎呀,你这媒人当得太好请啦。今个就要拿架子哩,不叫二蛋给你买芙蓉王了,最起码还不准备一条福建的狼牌子的好烟。有人喊着,刚娃叔过来坐,你今个身份特殊,得坐到天地桌跟前,得把你敬好,好烟好茶好酒,带把肘子捡最大的给刚娃叔上。刚娃叔,你一时得上台说两句,老四,你一时少说两句,叫刚娃叔给咱致词一段,有人说道。四堂哥笑着说,莫马达,刚娃叔今个必须说两句。
众人哈哈笑着,一起看向刚娃叔,都等着看刚娃叔怎么回应。
刚娃叔呵呵笑着,脸都红了,说道:我就算了,还致词哩,造个句都难,你几个少张狂,少胡骚情,我就个就一个动作,吃喝。
说完,就被走过来的大堂哥安排在了首位。刚娃叔愣是不坐,笑着说,我还是坐到角角去,我咋感觉今个这位置一坐下去,没啥好事哩。
大堂哥呵呵笑着说:没事,你坐你的,你不坐,也没人敢坐。
刚娃叔哧溜一下挣脱大堂哥的手,走到了一群年轻人一桌的地方说,我就坐这儿,哪里都不去。
大堂哥笑笑说:现在吃早饭哩,无所谓你坐哪儿,一时正式入席,你再乱跑,我就叫老三,老四,老五,直接给你绑到这儿。
老孙家几个年轻人笑着说:大哥你放心,刚娃叔交给我几个啦。
老孙家本家人基本到齐,所有相俸到齐,大堂哥一看时间差不多了,一声令下,所有男女老少,开始入席。所有相俸开始按部就班,各司其职,走动起来。
早饭很简单,红豆米汤,两个炒菜,两个凉菜,吃馍。
像昨天一样,大堂哥匆匆吃完,胳膊里夹着烟,开始散烟,一边散一边跟一些人叮嘱一些事情。
早饭吃完,就差不多该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