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年前的那个世纪之交的时候,在教育领域国家提出了“教育产业化”的政策。和教育产业化同时提出的政策有“高校扩招”和“毕业生双向择业”。或者说后面这两项政策就是“教育产业化”政策的一部分。
报纸上,电视上,当时的高层主管领导和专家们都侃侃而谈这个政策的好处。这样的“好”时期正好让我们这些八零后赶上了。
“教育产业化”说白了就是学校自负运营盈亏,以前上大学不要学费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今天就说说在“教育产业化”大背景下,西北大山里的“我”为筹措学费的遭遇。
2000年的时候,我考上省内一所专科学校,由于我学习成绩不好,也不想再去补习,再者附近村子里有几个考上这所专科学校的,毕业出来都做了教师,所以家里也希望我能够做个教师,家里人认为教师受人尊敬,工作稳定,又有寒暑假期。其实,我那时候迷迷糊糊对这个专科本科到底是什么区别,也是搞不清楚,既然接到录取通知书了,就去上吧!
可是看了通知书上的学杂费,切实吓了我一跳,7200元!试想一下,在2000年的西北山区,7200元是一个什么概念!西北山区十年九旱,资源匮乏,人们主要收入就是靠贫瘠的土地。那几年天旱粮食收成不好,打工不像现在一样机会很多。当时包谷的价格是五角左右,外面打工大概是月六七百块钱的样子,即就是7200元需要卖掉14400斤包谷,或者说一个年轻人外出打工,辛辛苦苦一天不歇的在工地上干一年。(这里还说得太理想化了,很多人一年黑汗白汗下来可能还拿不到工钱)。可见,教育产业化对我们这样的山区老百姓来说带来了多么沉重的负担。
我记得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村里的二大爷说:“一年学费七千,三年就是两万多,有这两万块钱干啥不好,书念出来又不包分配,还不是打工的!”(现在看来,二大爷说得无比正确!)二大爷的一盆凉水泼得我也有点动摇,人怎么活都是一辈子,为啥非要去上这个大专。
“从古到今,书没有念多余的,不要在乎他人说什么!人各有各的活法!只要你愿意念,咱就想办法供给你!”我爹说。可当时的情况确实是拿不出7000块钱了,尽管家里早有我上学花钱的心理准备。家里有两千块钱,这还是二哥去年后半年打工挣的钱,二哥当时别说结婚,媳妇还没影子呢!眼下我上学要紧,先当学费用了!还有5000块没着落。
我爹说先把这几年攒下的包谷卖了吧,卖多少算多少!不够咱再想办法。
于是,在那个麦收后的七月中旬,我爹每天上午耕地,我放羊。到了下午,我们装好一架子车包谷,赶着老黄牛,到街上卖包谷,去街上一来回十里路,卖包谷的路上要经过一个山口,我爹佝偻着腰,汗水吧嗒吧嗒滴到了路面上,老黄牛的拉绳绷得紧紧的,蹄子在路上挖起了泥土,鼻子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我爹和老黄牛都是耕了一上午地的。到了街上卖包谷的地方,搬运过称,一车包谷能卖二百多块钱。
就这样,在接下来的十天里,两个人一头牛,用架子车拉着把家里的包谷卖干净了,算下来,包谷卖了2000块钱的样子,还有千余斤豌豆、扁豆,豆子的价格稍微比包谷高一点,算下来,粮食一共卖了4000块钱,加上家里原来有的2000块,勉强有6000块钱。我爹长出了一口气,学杂费还差一千多,生活费暂时可以缓缓,到时候联系省城打工的二哥也行。
正是剩下的这一千多的筹措格外困难,也经受了不少屈辱,感受了人情的冷暖。家里当时还养着二十多只羊,可是家里父母忙于农活,疏于喂养,羊儿们个个瘦骨嶙峋,再者绵羊一般在秋后才能肥起来,到那时羊客也来了,羊才能卖个好价钱,现在即使有人要,也不划算卖。所以我爹计划找亲戚朋友借点,先把我学费解决了再说。我爹是不到万不得已,轻易不会张口朝别人借钱的,我们的亲戚朋友几乎都是穷人,各有各的难畅,没有钱给我们借。我爹想到了在乡中学当老师的表叔,人家是拿工资的人,好坏比一般的人手头宽裕,然而表叔当时说得很干脆,说是老婆管家,拿不出钱来,却出了注意说可以去县上的农行申请助学贷款。
我爹决定带着我去县里贷款,当我爹和我满怀希望的到了银行,说明要申请助学贷款时,银行的工作人员说助学贷款只贷给考上本科的学生,没有给专科生助学贷款的政策。
从银行出来,我们父子俩坐在银行门口的台阶上看着街上车来人往,那失落和无助的心情是难以表达的。突然,我看到我四爷从街上走过,四爷是我刚出五服的族人,是退休教师,现在跟儿子在城里生活。我记事的时候,四爷经常喊我爹帮他春种秋收,只是四爷去了城里这几年没来往过。我给我爹说:“那不是我四爷嘛!”我爹抬头一看,眼里又燃起了希望的光芒,他激动的一拍大腿说:“嗐!我咋就没想到问你四爷借钱呢!”(未完待续)
好久没写过,退化成小学生了!夜晚无眠,回想一下年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