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赵云帆报道
编者按
扫描“医跨界”
5月24日，白酒龙头贵州茅台斥资近20亿元投建的三级医院茅台医院正式投入运营，而就在相近时间，服装巨头雅戈尔却打算把即将建成的三甲医院无偿捐赠给当地政府，但随后又因外界压力而作罢。
两大行业巨头在医疗服务领域的最新动作，又引发了市场对于产业资本跨界医疗领域的高度关注。
21世纪经济报道特推出《扫描“医跨界”》系列专题，全面梳理A股上市公司及产业资本跨界医疗服务行业的成败得失。
过去曾经引得无数产业资本投石问路的民营医院，如今却面临着人走茶凉的尴尬。
5月中旬，雅戈尔（600177.SH）公告计划以捐赠形式置出普济医院资产，并对捐赠行为计提10.74亿账面价值损失。然而仅一周后，因遭遇中小股东反对，该计划被迫终止。
中小股东不理解的是，雅戈尔投入14亿大张旗鼓进军医疗，如今普济医院已经完成建设并投入试营业，地铁规划更直达门诊大楼，雅戈尔即使无力运营，为何没有为医院寻访卖家？
悖论之下，究竟是雅戈尔自身决策存在问题，还是当今的综合民营医院资产，真的变成了烫手山芋？
“营利医院”不“盈利”
今年5月24日，贵州茅台（600519.SH）投资近20亿，耗时三年建设的贵州茅台医院正式开业运营。但与雅戈尔不同的是，贵州茅台医院属于三级非营利性机构，由集团下属茅台职工医院扩建而来。
根据国资委等六部门2017年印发的《关于国有企业办教育医疗机构深化改革的指导意见》要求，不以健康产业为主业的国有企业原则上不再直接管理医疗机构，是以贵州茅台公司在完成对该医院的注资后，将托管合作委托于遵义医科大学附属医院负责。
“非营利机构一般无需支付各项企业税，成本可以得到有效的控制，但相应的，公司也不能向股东分红”，一位养老非营利机构的从业者告诉记者：“如果非营机构转制成为一般营利性企业的话，需要将所有往日收入单据转换成发票并补税，涉及财力人力成本巨大，所以非营机构从成立开始一般就不太会以赚钱为目标。”
记者发现，目前A股布局民营医院的上市公司主要分为三大阵营，包括托管非营利性医院——盈康生命（300143.SZ），经营营利性综合医院——国际医学（000516.SZ）和经营专病专科医院——爱尔眼科（300015.SZ）、通策医疗（600763.SH）等。
其中，国际医学（000516.SZ）旗下新开业的西安国际医学中心医院，不仅有JCI国际权威认证，还有西北大学和陕西中医药大学附属学研底蕴傍身，又地处省会城市。公司也被部分券商看作是A股经营营利性综合性医院中最为稀缺的标的。
但即便如此，大部分券商仍然预计，新开业西安国际医学中心医院的未来两年仍将处于亏损状态，从第三年开始才能转亏为盈。
一位民营医院运营专家表示：“民营医院是个慢生意，一般都有三年转盈的规律。但在近年民营医院逐渐进入医保体系后，加上集采的问题，民营医院已经被列入了药品零差价的全国推广范畴，相关利润变得很小，盈利周期也会拉长。”
疫情影响下的两年多时间里，部分民营医院的“三年盈利”节奏被不可避免得打乱。
21世纪经济报道曾报道，南京新百（600682.SH）曾于4月初披露，公司欲利用现金储备丰厚的地产业务子公司，置换大股东三胞集团控制的徐州新健康医院。
据悉，该医院于去年开业，上一年度仍处在经营亏损状态。而该事项披露后，南京新百一度遭到交易所问询，更被交易所投服中心通报事项存在侵害中小投资者权益的可能。截至5月31日，距离收到问询函已近七周时间，南京新百方面却仍未对问询进行回复。
5月7日，均瑶集团下属企业大东方（600327.SH）公告受让儿科儿保医院“知贝医疗”部分股权暨增资计划，合计出资2775万元，获得知贝医疗68.1851%股权。公开资料显示，知贝医疗已经运营超过六年时间，2020年、2021年主业收入分别为2371万元和2601万元，利润总额分别为-1555万元和-1652万元，2021年年底更是出现资不抵债的情况，净资产仅为-255万元。
转型医疗路难行
“过去几年部分地区医保部门拖欠民营医院医保报销的情况时有发生，但经过国家多轮整治近年已经有所改善。”前述行业专家在谈及民营医院近年存在的经营难点时表示，“但想要真正实现盈利，很难靠被动等待政策来实现。”
今年5月初，国务院办公厅印发了《深化医药卫生体制改革2022年重点工作任务》，强调包括“三明医改”，分级医疗体系建设以及综合公立医院改革升级等。
但是记者发现，除“支持社会办医持续健康规范发展，支持社会办医疗机构牵头组建或参加医疗联合体”这一描述外，此次的卫生体制改革中并无其他对社会办医的其他鼓励支持政策。
那么其中的“牵头或参与医疗联合体”又是什么呢？前述业内人士表示，医疗联合体主要是以省级公立三甲医院牵头的分级医疗体系，具体做法是会对部分非疑难杂症患者向联合体下级医院进行转诊，是分级医疗体系建立的一部分。
他指出，过去医疗联合体主要是公立的综合医院与社区公立医院进行联盟的方式推行。民营私立医院较难参与医疗联合体。但此次重点工作落地之后，这方面的障碍也许会减少。
不过该人士也表示，疑难杂症小病小痛的转诊，很难从根本上解决民营医院的经营现状，特别是药品收入逐步减少，供应渠道统一之后，民营医院必须依赖住院、手术和专病门诊发力。
从2009年新医改实施以来，鼓励和引导社会资本发展医疗卫生事业的政策支持便不绝于耳。2010年至2017年，国务院办公厅多次印发卫生体系改革意见与纲要，取消了一系列对社会办医资质审批的限制，同时推出鼓励医师多点执业，呼吁为社会办医提供多项支持等举措。
在政策障碍被扫除后，一些上市公司开始将民营医院作为转型的主赛道。
2015年3月，绿景控股（000502.SZ）宣布与北京儿科医院签订合作协议并宣告收购多家医院资产，同时拟定百亿募集资金计划，于全国多地启动医院资产收购。
同期，万达、宜华和华业等地产主业公司也相继宣告收购或投资建设医院。
然而好景不长，2018年，绿景控股宣布剥离医院资产，称该项投资前期投入较大，对公司现金流构成挑战，同时宣告取消百亿定增计划，医院转型计划也胎死腹中。
2020年，宜华健康连续发布多个公告，涉及终止与转让和田新生医院有限责任公司和余干县楚东医院有限公司股权等事宜；2021年，宜华健康宣告出售全资子公司达孜赛乐康医疗投资管理有限公司，并转让合肥仁济肿瘤医院99%出资份额。
如今，前述两家公司深陷经营困境，股票双双被烙上“ST”，绿景控股更将于6月6日进入退市整理期。宜华与绿景也成为了近年A股地产企业困于医疗转型的“难兄难弟”。
艰难求生
“相比公立医院，民营医院技术落后，医护专业度不足，甚至连疗效也很难保证。大部分民营医院的住院诊疗参考门诊基本诊疗方案，差异也不大。”前述民营医院运营人士表示：“未来药品收入进一步打折，利润空间会越来越小，患者也会逐步流失”，
根据健康界此前的报道，某头部地产公司在海南博鳌开设的医院“每日门诊量、住院患者数量分别只有10个左右，每月手术量低至个位数水平”。
今年5月26日，山东临沂兰陵人民医院被曝招聘“才艺护士”。院方此前表示，招聘才艺护士主要是为了令她们兼任”形象大使，文艺骨干和活动讲解员“的工作，要求应聘护士形象，身高，BMI指数，才艺方面达标。不过该招聘启事已经被山东省卫健委叫停。
虽然事发地医院为山东医院集团下属的公立医院，但患源在医院运营中“内卷”的状态，并不难借此略窥一斑。
“上市公司并购民营医院时往往对标的质地有明确要求，包括不依赖医保，不依赖专家资源，不超限经营，而且必须承诺未来有明显增长。但这样的医院一般不缺资方，如果收购不能达到双赢，标的势必会出现劣币驱逐良币的情况。”前述专家表示。
5月26日，创新医疗（002173.SZ）公告，诸暨市人民法院对公司原副总裁兼建华医院院长梁喜才案件作出一审判决，数罪并罚决定执行有期徒刑12年，并处罚金人民币75万元。
2016年，主营珍珠生意的千足珍珠的收购并入建华医院资产，更名“创新医疗”，原股东承诺建华医院三年合计实现3.64亿利润。但2018年财年建华医院未达成对赌利润。此后建华医院反驳称业绩审计工作被创新医疗操控，使其对赌失败，目的则是夺取梁喜才及其背后的康瀚投资对建华医院的控制权。创新医疗方面则称，梁喜才曾发生过未经审批私自与宝信国际融资租赁有限公司签署《融资租赁合同》、违规出售募集资金建设用地、异常购销等一系列严重损害建华医院和上市公司利益的行为。
虽然法院已经对梁喜才的业绩补偿与职务侵占作出一审判决，但梁喜才给建华医院和上市公司所造成的经济损失和负面影响，却延续至今。
民营医院在A股并非没有成功者——通策医疗，爱尔眼科，金域医学等专病专科医院一度通过专病诊疗优势与诊所模式优势，已然走出一条行之有效的民营医院探索之路。然而综合性民营医院是不是一个好生意？营利性民营医院究竟能不能盈利？至今A股市场上仍然没有一家公司能提供一个很好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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